《尔玉人生》(6)
荒唐岁月7-3
“六一事件”
在 W 装支泸的热潮中,秋哥想把仙峰造 F 派武装起来,于是他和新华磺厂造 F 派联系,寻求帮助。新华磺厂是劳改厂矿,坐落在仙峰场镇西边几里路处,有数百犯人在那里生产硫磺。厂里干部是带枪的。他们的后勤要依靠仙峰,和仙峰关系密切,还常和我们一起组队去县城、大坝等地打篮球。通过李智联系,新华磺厂造 F 派决定送一个班的枪给我们。 1968 年 6 月 1 日那天,天气晴和,街道的陈龙汉、夏光权、李永六,还有学校的陈老师、唐校长、王老师和我共七人,去新华磺厂接受他们的送枪。秋哥到县城去了,缺席。我们到了新华磺厂后,造 F 派头目王 ** 热情接待我们。吃过午饭后,王 ** 却对我们说,他们的有关领导不同意送枪给我们。我们十分扫兴,便决定立即返回仙峰去。王 ** 送我们离开厂区时,陈龙汉看见仙峰公社到周家公社的公路坡上,有一个岗亭。这是一个离开厂区几百米的一个观察哨。便对王 ** 说:“我们去把岗亭里的枪抢了。”王 ** 说:“只要你们能抢去就抢吧。”陈龙汉和王 ** 似开玩笑,但王 ** 刚走开,陈龙汉却认真地对我们说:“我们去把岗亭里的枪抢了?”陈龙汉的提议,立即引发大家的兴趣。我们白跑了一趟,个个正有气无处发泄,都表示同意。于是,留王老师一人观察厂区方向情况,其余六人都一同奔向公路边上的岗亭。我们学校经常和新华厂解放军联欢搞活动,那站岗的战士也认识我,看见我们匆匆地向他走去,莫名其妙,还笑着向我打招呼,说:“龙老师,你好!”我点了点头,无话可说,六人一涌而上,就去夺他的枪。他死死抓住枪带不放,纠缠了一阵,幸好我们人多势众,最后把他手指扳开,才把枪夺过手。我们迅速跑下公路,便往仙峰方向奔去。
我们夺到枪十分钟左右,厂造 F 派知道了情况,立即在王 ** 的带领下,向我们追来。根据当时全国及兴文的形势,再加我们和新华厂造 F 派的友好密切关系,我想,王 ** 带领他们的人,佯装追一下便了了。于是唐校长、夏光权、李永六三人,带着那支枪便往公路边的山上跑去隐蔽起来,我们余下的人就在公路上慢走。他们看见枪没有在我们手上,就往前追去。一会,他们又出动厂里的运输车,装了一车人,往仙峰方向开去增援。可是他们追到街上也没看到持枪人。他们无计可施,便把我、陈老师、陈龙汉带回新华磺厂去。我考虑到我们的关系特殊,当时造 F 派抢枪又太寻常,他们不会把我们怎么样,便顺从他们回厂去。他们将我们带到一个办公室休息。一会,他们把陈龙汉带到另一间屋去,将他捆绑起来,还搜出身上的仙峰造 F 派的公章,并用刀砍粹。我知道情况,很气愤,立即提出抗议,并要见他们的头目王 ** ,而王 ** 却躲避不见我们。我们要回仙峰,他们也不准,说如果枪不还回来,就不放我们走,把我们软禁起来。我们被安排到他们的招待所休息。
唐校长、夏光权、李永六三人带着枪上山以后,发现新华磺厂人员反复在去仙峰的公路上巡逻搜查,并在仙峰的场口上设下岗哨,不敢回仙峰,便在公路边上的山坡上周旋。新华磺厂的人在公路上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,有一部分人便往山坡上去搜查。唐校长他们三人发现新华磺厂的人追来,便跑进一家农户。夏光权和李永六都是仙峰街上的人,和这农户认识,农户乐意保护他们,便拿上锄头在地里去假装挖地,观察动向。他们三人把鞋脱了,睡在床上,把蚊帐放下藏起来。新华磺厂的人追到这户人家,进屋匆匆扫视了一下,便走了。新华磺厂的人走远了,心惊胆战的他们,才稍加平静,继续往荒无人烟的九道河方向奔去。夏光权和李永六从小就在仙峰长大,仙峰附近的山坡他们都非常熟悉。天快黑了,他们才往仙峰街上方向移动。他们在仙峰场口的山坡上观察,一直等到了晚上 12 点,看见新华磺厂的人全部撤走回厂了,他们三人才带着游击队员和鬼子周旋的愉快心情,回到家里。
仙峰街上有位学生叫黄宪,他那天正好在新华磺厂一位职工家玩,目睹了现场一切,便回仙峰向供销社的造 F 派头目袁胜说了情况。袁胜立即打电话到厂里找我了解情况,并要求新华厂立即放人。袁胜得不到新华厂的回复,便将情况向仙峰群众转达。仙峰的群众和干部,认为新华厂的造 F 派不守信用,太鲁莽了,都十分气愤。第二天,仙峰的干部群众除少数坚守岗位的外,有上百人去新华磺厂要求立即放人。同时,兴文县城的造 F 派知道了情况,派刘明贵带人到仙峰来声援,要求新华磺厂立即放人。刘明贵认为这是新华磺厂造 F 派的骗局,是对仙峰造 F 派的严重迫害,向地革筹反应了这一情况,并把此事称为“白虎堂事件”。刘明贵一行经古宋时,出了事故,他们没有如期到达仙峰。
第二天,我们三人在新华磺厂招待所刚吃完早餐,听见公路上人声鼎沸,并见厂里的人员慌慌张张地跑动。原来仙峰街上的群众有一百多人,在造 F 派头目袁胜和区干部谢永辉的带领下,已经走路到新华磺厂来了。我们站在高处看去,气氛显得有些紧张。新华磺厂造 F 派在仙峰通往周家公社的公路上画了警戒线,双方在警戒线两侧高声呼叫口号,僵持不下。闹到下午,仙峰街上的人没有带吃的,才撤走回仙峰去。临走时,他们不断高呼,明天还要来,接不到我们回去,决不罢休。新华磺厂造 F 派眼见事态越来越遭,便给地革筹和地区公安处反应,地革筹和地区公安处指示立即放人。当晚,仙峰街上群众和干部知道了消息,第二天便敲锣打鼓到新华磺厂,把我们三人当做英雄一样,接回到仙峰去。
几天以后,地革筹派公安处的聂干事来调停。聂干事在仙峰区公所的会议室召集新华磺厂和仙峰造 F 派代表开座谈会。我代表仙峰造 F 派发言,介绍了情况,然后说,事情的缘由是新华磺厂造 F 派发起的,他们不说送一个班的枪给我们,我们不会去厂里的。如果王 ** 对我们的人开玩笑说要抢岗哨的枪不予默认,我们也不会去抢那支枪的。事情发生后,他们不冷静处理,不尊重我们,才使事态恶化。特别是捆我们的人,把我们仙峰造 F 派的公章毁坏,软禁我们,才引起仙峰群众干部的气愤!所以这纯粹是新华磺厂造 F 派的责任。会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后,聂干事已知道事件真像,对新华磺厂造 F 派极为不满,一言不发,甚至没有说要我们还枪,也不总结,便气愤地走了。
以后,新华厂的人和仙峰街上的人就结上仇气,情绪非常对立,在街上相遇,常有鄙视对方的表示,甚至吵架,大有引发更大冲突的可能。红小兵们发现新华厂的人,更像是发现鬼子一样,追前撵后用玩具手枪向他们扫射。一天晚上,秋哥、周盛模等在我家里喝酒,酒过三巡,正在高兴劲头上,秋哥说,为了御防新华厂来偷袭我们,我们要提高敌情意识,我们今晚搞一次敌人偷袭演习。我们觉得很有趣,都非常支持。按照秋哥的策划,周盛模带着在新华厂抢的那支枪,偷偷潜伏在学校背后山坡上,向着学校房顶开一枪。我们听到枪声后,都假装十分慌张的样子,立即沿枪响方向去追赶开枪者。追到坡上安全处,周盛模将枪转给我,并由秋哥引爆一个手榴弹。当我们几个追“偷袭者”的人回到学校后,除了在我家喝酒的几个人以外,因都不了解真相,显得很慌张,向我们问询情况。我们故意把这次“偷袭事件”说得神乎其神。第二天,仙峰街上都在谈论昨晚的“偷袭事件”,而且都认为是新华厂的人干的。仙峰的人对新华厂的人显然敌意倍增。后来,每当我们回忆这段荒唐事时,都觉得好笑。但笑后,颇有感触,我们几个造 F 派小人物,也能玩出一个“政治阴谋”,那些政治家们要玩弄老百姓,不就更容易吗?政治是多么可怕啊!
这支枪后来在仙峰造 F 派的人中随机保管,没离开过仙峰。到了 7 月,全国武斗继续升温,中央几次下达命令还枪,都没有实现。最后下达“ 7 · 25 ”命令,态度强硬,我们仙峰“造 F 派”也随大流,决定选择一个好日子把枪还给新华厂的驻军。 1968 年 7 月 31 日那天,区武装部长陈侯彬提供子弹,我们在仙峰打牛湾组织了一次民兵实弹训练,每人打一枪,算是和这支半自动步枪举行告别仪式。第二日,即 8 月 1 日,仙峰各单位的群众与干部,敲锣打鼓把这支枪送还给新华厂的驻军。这支枪就这样结束了在仙峰的旅程。
“六一事件”,从抢枪到还枪,从动机到后果,从开始到整个过程结束,在 W 化大 G 命中都是一件极普通的偶然事件,无论如何都不能是反 G 命事件。但离开 W 革环境说到“抢枪”,都极易渲染成耸人听闻的恶劣行为。这就是我的不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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